喝完這杯咖啡就走開

「這真的是你說的。」臨到了要分別的時刻，才想起以往所有的承諾不過就如同遠方大厦頂樓閃動的霓虹，華麗依舊，卻終顯得遙不可及。一如打從開始就不以為這約會是甜蜜的：分手之前總會有段應然的沈默。

　　已近午夜的咖啡店裏，人潮似乎不曾少過，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也都因為夜色多了份朦朧的神秘。連日來的暑氣逼人，偶而午后落下片刻的雨，大部份的時候，都是艷陽高照。明明是個晴朗的天氣，怎麼就突然下起雨了？路上往來的行人，不都因此而收拾起悠閒的心情，慌張地躲在騎樓或任何可以避雨的遮棚下，一邊撣落一身惱人的雨滴，一邊不解地望著天空，臆測著這雨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停。

　　她的嘴角突然露了些笑意，在這有些尷尬的時刻。沈默了好一陣子，是不是該說些什麼。不能老想著那場突然的雨，而那也是午后發生的事，與濃重夜色微微的濕意終究是無涉的。放在眼前的焦糖瑪奇朵還剩大半杯，桌面上早就兜攏了冰塊融化以後留下的水漬。咖啡是不是還保有剛端來時的芬香，早就沒有人在意了。

　　剛進來一對熱戀的情人，女人嬌羞的躲在男人寬闊的臂膀裏，男人則很自然地把手放在女人豐腴的臀上，女人的嬌嗔聽來就是毫無掩飾的示愛，一時之間全咖啡廳裏似乎帶著股莫名的情慾，恣意地流洩著。他不經意多看了那女人一眼，很快又把眼神拉回到眼前那大半杯有些失味的焦糖瑪奇朵。

　　她微抿著唇，目光兀自木然起來。這戀愛談得真是辛苦，她喜歡看夕陽，無比華麗的天色泛成壯闊的氣象，於是就陪著一起坐在餘暉中。她喜歡看海，所以也因此一起聽過無數夜浪拍岸。努力的迎合，卻總是走不進她緊閉的心房。心事說的很少，就是那付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莊嚴。他不明白眼前這個沈默的女子何以老是放不開，不願意接受他的走近。

　　也不知道到底欣賞她什麼，那臉上剛毅的線條並不屬於討喜的那種。打一開始她就說了，是不會有結果的，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。就算苦守也要有個限度，她就曾經這麼說過，只是，在還沒決定什麼以前，他不了解說這些有什麼特別的意義。

　　「我能夠就這麼陪著妳嗎？」記得他後來曾經鼓起勇氣這麼對她說。令人失望的是她臉上的表情似乎並不肯透露她的心事，不置可否的他們就這樣走了好一陣子。可不能再這麼下去了，他最近的心中一直這麼想。

　　「熱情燃燒完了誰還記得最初的心動

　　　要離開要離開沒有什麼分別　你也別瞎猜

　　　喝完這杯冰冷的咖啡　我就真的要走開」

　　沈默的姑娘，陪著一室的囂鬧及軟調的爵士樂，正在與自己惦掛的心事告別。當眼前那杯咖啡喝完，就真的要離開了。微抿著的唇，依舊堅持著什麼似的，怎麼也不願再多說，連聲再見都沒有。

　　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，抱頭痛哭，腦海中卻是怎麼樣也想不起來那杯焦糖瑪奇朵的味道。